飲者留名
“因為害怕自己並非明珠而不敢刻苦琢磨,又因為有幾分相信自己是明珠,而不能與瓦礫碌碌為伍。”
 

《【新银】触手可及》

写作新银,读作威银。OOC注意。

老实说,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写甚麽了……


01

  「鸡蛋丶牛奶丶酱油……」志村新八喃喃地说:「要买几盒泡面回去吗?」

  在货架前徘徊了半晌,他打消了念头,「还是算了。」

  他揣着购物篮走过琳琅满目的商品,停下来时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习惯性把牛奶拿成了草莓口味。新八对自己叹了口气,打算折返回去时,眼角馀光瞥见了什麽。

  银色和黑色的脑袋抵在一块,姿势别扭地走过玻璃橱窗外。银桑又在和土方先生吵架了吗?脑海里滑过这样的思考,新八下意识地朝自家大将的方向伸出手,「银……」

  他听不见。新八即时闭嘴,仍惹来了一些人古怪的视线,他讪讪地收回手,视野中的那两个人已经走远,街道上来来去去的皆是他不认识的人,而新八茫然地在原地伫足了一会,才重新动起来。

  「对了,还要去换牛奶。」

  

  排队结完帐要离开时,他站到门口才愕然发现竟然下雨了,而他没带伞,手里还提着两大包购物袋。

  雨滴淅淅沥沥地顺着屋檐滴落,自动门上方吹起一阵凉风,新八微微缩起脖子,身後传来一句:

  「借过。」

  他急忙闪开,看着路人撑起伞走进雨幕,而自己仍踌躇不前。

  怎麽办?冲出去吗?好像没有其他方法了。

  他把心一横,曲起手肘用力提起两个袋子,正要跨出那一步,突然听见身侧有人说:「新八,你果然没带伞。」

  新八缓缓转过头。他当然知道这是谁,这个人的声音他早在日常的陪伴里烂熟於心。

  「银桑,你不是和土方先生走了吗?」

  「哦,你也看到啦?」青年搔搔卷曲的发,他手里撑着一把颇为眼熟的紫伞,男人的声音隔着雨幕传过来:「中途他跑去追假发了,我想说刚刚好像有看见你。」

  「……桂先生没事吗?」

  「别太小看他了。」银时简洁地说:「你要回道场是不是?」

  他把伞往这边倾斜了一点,这是一个邀请的讯号,新八於是低下头钻了进去。

  「嗯。」他说,心不在焉地数着雨滴敲在油纸伞面的节奏,感觉那声音彷佛正打在自己头顶,「你又和土方先生在哪里撞上了吗?」

  「绝对是他跟在我身後。」银发青年撇嘴道:「啊啊,在定食屋看到他那碗狗粮,食欲都没了,假发也真是没用,连个青光眼都搞不定吗——」

  「银桑。」新八忽然打断他,黑发少年注视着男人被划破的衣襟,他翕动鼻翼,彷佛想确认银时隐藏在袍袖下不知是否存在的流血伤口,可他只闻见了下雨天湿润发霉的气息和皂角淡淡的清香,「你受伤了吗?」

  「哦。」银时扯了扯衣领,「没事,被只兔子攻击了一下。」

  「兔子?」

  新八茫然地重复,而对方没有回应。他意识到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认真的答案,男人一向很擅长胡说八道,又名一本正经讲干话,新八从没有搞清楚什麽时候该抓紧他的回答,什麽时候又该一笑而过。

  这是另一句无关紧要的笑言吗?他想,像是来自外星球的变异尖爪兔之类的。说到底那只会攻击人的兔子是否真实存在他竟无法确信,活在搞笑热血漫画里的缺点就是这样了——你永远也弄不清此刻降临的祸端究竟是日常的一次对话,或者一条主线任务。

  而此刻他和自己的憧憬漫步在大街上,珠子一般垂落的雨幕隔绝了周围,伞下彷佛自成一个世界。为了不淋湿肩膀,他们靠得很近,近到新八摆动的左臂能感觉到对方体表蒸腾的热气,可是也很远,远到彼此都体贴地保留了距离,划出一个礼貌的范围。他和银桑隔着一根伞柄的宽度,摇晃的视野里是男人覆在木柄上骨节分明的手。

  上上下下丶上上下下。

  我们离得这麽近,却还碰不到肩膀。



02

  四月的雨下个没完,黄梅时节的雨丝细如牛毛,绵绵密密没有尽头,彷佛一张大网笼住了歌舞伎町的天空。

  这雨到底什麽时候会停呢?这麽想着拉开万事屋的大门,冷寂的空气扑面袭来,新八愣了一下,随手把伞插进伞筒。

  「银桑?」他试探性地扬声呼唤,空无一人的斗室回以沉默。新八又往里走了一点,龙飞凤舞的“糖分”牌匾下窗户大开,风裹挟着雨水打进来,办公桌上摊开的jump书页正哗啦啦地翻动。

  不在吗……他想,回头又望了一眼伞桶的方向,昨天被银桑拿在手里的紫伞正依偎在他带过来的伞边。

  「真是的,」新八绕过去把窗户关上,「出门前把门窗关紧是常识吧?虽然这里也没什麽可偷的就是了。」

  他低头注视着洇出一片湿痕的木头窗沿,窗洞底下的地板已积起了浅浅的水洼,看来这扇窗开了有一段时间了,「银桑到底在干甚麽啊?」新八抱怨着拿来拖把,任劳任怨地收拾善後。

  拖着拖着,他突然停下来,拄着拖把长长的柄望向门口,「到底是去哪了啊?」

  一个人也不在的万事屋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彷佛时间都停止流动,新八百无聊赖地伸手推了一下银桑专用的老板椅,椅子晃悠悠地转了半个圈,正对向他,他於是一屁股坐了下去,脚尖一点,把椅子又转了回去。

  办公桌上周刊漫画正翻到彩色的那一页,笑容灿烂戴草帽的少年身边安定地坐着绿色围兜的三刀流剑士,志村新八随手把书阖上,突然想起了被供在自家道场厅堂的那把武士刀。

  那把刀自从父亲逝世後就没再出过鞘了,新八不太习惯用真剑,他讨厌争斗丶讨厌伤害丶讨厌身为流派的继承人一定必需得鼓起勇气,展现出胆魄来,天人都已经侵入到地球来,我们过着跟被殖民没两样的生活,事到如今,去拿起无法反抗火药枪炮的武士刀能怎麽样?去成为满口荣誉忠诚的武士又有什麽用?连自己都无法保证生存,还想着去保护他人?——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事了。

  他一点也不想要成为武士。所以志村新八弃掉木刀丶换下和服,为了偿还债务浑浑噩噩地在各处打工。没有前进的理由,也失去追求的目标,就算活着也只是得过且过,如果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被困在一片黑暗的世界,如同胆小鬼一样徒劳地滞留在原地。

  我的人生也就是这样了——因为看不见未来的光明而无法前进,因为恐惧着摔落绝望深渊而不敢後退,只好假装驻足不前是世界唯一的解答,志村新八的人生也就是这样了,徒劳无功丶无趣至极。

  ——然後他遇见了坂田银时。

  坂田银时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武士,他气质懒散丶用语粗俗,腰间还插着一把装饰品似的木刀;可他偏偏又无庸置疑地是名武士丶剑法高超丶眼神坚定,那种绝不会被动摇的信念掩藏在漫不经心的外表下,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

  於是志村新八想:啊,我想成为他这样的人。

  我想成为银桑那样的武士。

  我能成为吗?

  他整个人放松地靠到椅背上,嗜甜之人甜甜的气味萦绕在他鼻端,新八嗅着这令人安心的气息,闭上眼睛。

 

  「……回去。」

  「……才……」

  「甚麽……」

  好吵。

  新八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他把脑袋往柔软的布面里钻,试图隔绝掉恼人的声音。

  「拿了伞就给我赶紧回去啊。」和室的门被唰地打开的声音,「等等丶不准进来啊喂!」

  「诶,武士先生就住在这里啊……我那个笨蛋妹妹也在吗?」

  「小神乐今天不在……」

  这个声音,好耳熟……银桑和,谁?

  「听人说话啊——啊。」

  男人的尾音突然放得很轻,新八听见一声拉长的「嘘——」

  然後是只剩下气音的要求:「别说话。」

  新八已经有点清醒了,但仍带着初醒来的意识蒙矓,他紧闭着双眼,努力放缓呼吸,倾听着男人安静横越厅堂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丶越来越近,然後一张毛毯轻轻地落到他身上,青年替他盖上被子的手划过他的肩膀,低下的脑袋靠得很近,近到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一下一下喷在他脸颊上,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在挠,新八悄悄动了动手指,装作不经意地把原本靠在扶手上的手往外移,整条手臂便软趴趴地垂了下去。

  不出所料,青年安静地捡起了他掉落的手,妥贴地塞回了被子底下。银桑的体温比他要略高一些,新八突然很想丶很想就这麽抓住他的手,把他留下来。

  可是直到男人抽身离去,悄声对同伴说出那句:「出去说」,新八都没能动一下。

  他没办法拉住他。

  

03

  志村新八曾经无数次做着同一个梦。

  梦见一片黑暗之中大家都在奔跑,身边的同伴跑得好快丶好快丶快到即使他竭尽全力,也只能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後把自己彻底丢下。*

  他既不像是银桑那样拥有非凡的战斗天赋,也不像小神乐体内流着夜兔好战的血,就算志村新八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永远都不可能达到他们的程度。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想留在万事屋,留在银桑身边。

  我能为你们做些甚麽吗?我能继续站在你身旁吗?既没有办法要求他为自己放慢脚步,又无可避免地注视着他们之间拉远的距离,志村新八的午夜梦回里,全都是这些无法诉之於口的恐惧。

  他沉默地叠好身上的毯子,整齐地放到桌上,然後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黑发少年站在万事屋的木门前,隐约的响动穿透了薄薄的纸窗。

  「所以说快回去啊!伞不是也拿了?」

  「诶~我还没跟武士先生好好打一场呢,才不走。听说这里的米饭很好吃是真的吗?」

  「假的。」

  「绝对是骗我的吧,好过分,昨天把伞借给武士先生後我可是淋着雨回去的哦。」

  「你那叫借吗!要不是我躲开了,那把伞就要插进我胸口了!而且你绝对会抢下属的伞来撑吧?」

  「我没有哦?」

  「那你是和下属一起撑着伞回去的吗?」

  「怎麽会,是阿伏兔主动把伞让给我的哦。」

  「阿伏兔也太可怜了吧!给我体谅一下被雨淋湿的人的心情啊!」

  「对夜兔来说雨天是好天气呢。武士先生昨天不是说在雨天你没办法好好发挥吗?所以我要待在这里直到雨停了。」

  「给我现在就回去。」

  「啊,生气了?」

  「……没有。你不是那甚麽……什麽的团长吗?不快点赶回去不行吧。」

  「没问题,没有甚麽比武士先生更重要的事了。」

  「……」

  「所以这段期间我就要待在这边了,那句话怎麽说来着……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你个头,我怎麽可能让你待在这里啊?」

  「……敢打我头的武士先生还是头一个呢。就算付钱也不能住下来吗?」

  「当然可以!一丶二丶三丶四……十,卧槽。」

  「这个委托我们万事屋接下了!那麽少年你想去哪里呢?赌场?餐馆?酒屋?」

  「先去有卖好吃米饭的地方吧~不过在这之前得先等等……」

  「……」

  「——砰!」

  新八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心脏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全身僵硬地站着,可怖的杀气从纸门的另一边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夜兔杀意的具现化是一只穿过纸窗乾净白皙的手掌,正正擦过新八的脸颊。那手在他颊侧慢条斯理地收拢五指,新八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彷佛正被纂成一团,血管从指缝间挤出,爆裂。他屏住呼吸。

  那只手猛然一松,然後被主人缓缓地丶缓缓地收了回去,只留下纸门上一个破洞,和无言的警告。少年欢快的声音再度响起:「好了,现在可以走了。」

  「哪里好了啊!别随便破坏别人家的门啊!」

  「吃完饭再去冷饮店吧,听说武士先生很喜欢吃甜品?」

  「……你这家伙,意外地是个好人啊。」

  那两个人的对话声渐渐远去,而志村新八还愣愣地呆站着,冷汗刷地一下浸透了後背。他揪住急剧起伏的胸口,背靠着木门,慢慢地滑落到地板上。

  他知道只要现在打开门,追出去,伸出手,银桑就一定会为了他而回头,就一定会为了他而停下脚步。

  门把就在他右手边,只要他抬起手就能握住;门槛就在他身後,只要他抬起脚就能走出。

  而这触手可及的距离,终其一生,他也无法跨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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